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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网—谁杀死了江豚

  临界保护电位主要用于定位盖板许用压力角低副单级谐波齿轮传动调整块为了生存,江豚需要洄游捕食,然而长江支流区域采砂船密集,巨大的噪声以及水位下降,都成为其生存的障碍。生性胆小的江豚甚至连洞庭湖大桥都不敢越过,久而久之,洞庭湖江豚成为一个孤立的种群。这或许是长江江豚在“太平年份”密集死亡的原因之一。

  今春以来,洞庭湖、鄱阳湖等水域突现长江江豚密集死亡事件,有人称“江豚已进入快速灭绝期”,引发社会对江豚命运及其背后环境问题的高度关注。《中国科学报》记者随即赶赴江豚死亡主要报告地湖南省岳阳市进行调查。

  据介绍,今年年初该市对“电打鱼”进行了大力整治,滥捕滥捞现象明显好转。按理,2012年应是东洞庭湖历史上的“太平年份”。然而江豚发生大量死亡,究竟是过去死亡江豚的情况未被发现,还是今年出现了新的致死原因?

  目前,虽然江豚的最终死因尚未全面查明,但其中背后的保护不力和环境治理问题已经显现。

  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员王克雄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他们派人从岳阳运回了3头死亡江豚样本,其中一头已被当地渔政部门解剖,另外两头是完整的样本。

  在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记者见到了受当地渔政部门委托进行解剖的岳阳职业技术学院动物医学教师谢拥军。

  “我第一次参与解剖是在4月9日,死亡江豚没有明显外伤。”谢拥军说,“当时江豚的尸体已经腐败,内脏全部发黑,很多细部不可辨别,但通过观察和触摸可以发现,胃里没有食物,连残渣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些墨绿色的液体。但究竟是消化液还是尸体腐败后的液体我们还不清楚,要等进一步的化验结果。”

  4月9日,谢拥军和岳阳市人民医院的两位外科医生用了大半天时间解剖完这头江豚,并将其肠道切片、皮下组织、肌肉组织等做成样本,提供给岳阳市渔政部门。

  根据哺乳动物解剖经验判断:这头雌性江豚没有受孕,年龄比较小,应该不是自然死亡,死亡时间可能在一周以上。

  4月13日、14日,谢拥军又接到电话,说又有死亡的江豚需要解剖。由于距离第一次解剖江豚只隔了短短4天,他的第一反应是:传染病,或者食物中毒。

  4月14日下午,两头已经腐烂的江豚被当地渔政部门同时拉到了谢拥军的实验室。

  “14日下午一送过来,我就带着学生一直在操作,直到晚上11点多才结束。整个过程都很谨慎。”

  “与第一头不同,第二头江豚已经怀孕,而且身上有一道纵向伤口,但是凹凸不平,不像是被螺旋桨绞死的。”谢拥军说,“因为螺旋桨速度比较快,伤口应该比较平整。这道伤口像是被撕开的,有可能是死后被野兽咬的,也有可能是在运输过程中受挤拉后裂开的。”

  事实上,由于伤口已经变形,切片也比较模糊,谢拥军坦言,他并不能非常肯定地辨别。“但可以肯定的是非正常死亡。”

  至于第三头,谢拥军发现,江豚的“胃肠道里面没有什么东西,饿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次死这么多,肯定不正常。”谢拥军说,“也不可能都是的。”在谢拥军的心里,对于传染病或中毒的担忧一直没有消除。因为这意味着还可能有更多的江豚死亡。但由于缺少检验能力和资质,谢拥军不好下结论。

  他告诉记者,最近正是造纸厂组织灭螺以及种植原材料的芦苇场大面积杀虫的季节,不能排除因农药流入洞庭湖导致江豚死亡的可能。

  4月17日,中科院水生所对14日晚6时许及15日中午发现的另外两头江豚样本进行了解剖:这是两头成年雄性江豚,体长分别为156厘米和150厘米,体格较健壮。它们的外表皮几乎完全脱落,身体膨胀、脂肪自溶、散发臭味,推测两豚死亡时间均在一周以上。

  中科院水生所提供的解剖报告显示:一头江豚左侧上方头骨有明显的被锐器切割的痕迹,胃和肠道中空无物,推测可能被螺旋桨击中导致死亡。另一头江豚体表无明显外伤;前胃中有一条基本完整的、尚未消化的翘嘴鲌(长30厘米)及少量未完全消化的小鱼和小龙虾,肠道中也有一些食糜,该江豚具体死因暂时无法确定,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非正常死亡。

  这两头江豚的肝脏、肺等主要内脏器官均已严重腐烂,看不出明显的病理变化。至于是否存在农药中毒或者水污染导致死亡的可能性,还有待江豚组织样品的农药和重金属检测结果。

  据谢拥军介绍,4月14日第一头死亡江豚解剖结束的当天,渔政人员就把皮和内脏带走了,并送到武汉的中科院水生所,骨架则留在谢拥军实验室存放。直到4月20日,即记者采访开始的第一天,渔政部门才来人,连同4月14日解剖的两头死亡江豚一起取走。

  “当时解剖完,就将其放在实验室的冰箱里保管。我们的实验室在三楼,弄得楼上楼下气味很大,风吹过来,整个院子都是臭的,比平时解剖动物的臭味腥味还大、还难闻。但是渔政人员一直没来拿,直到昨天我打电话,渔政部门才派人来,将内脏连同骨架全部取走。”谢拥军说。

  据记者了解,就在4月20日渔政部门从谢拥军实验室取走由他解剖的第二、第三头江豚样本的当日,连同4月14日下午4时许发现后在渔政站冷库里保存的那只死亡江豚完整样本,一并被岳阳市渔政局工作人员送往位于长沙的湖南省水产科学研究所进行分析。但截至记者发稿时,检测结果尚未公布。

  据记者了解,从1995年至2011年这十多年间,洞庭湖“电打鱼”现象十分普遍,是导致洞庭湖区长江江豚种群数量逐年下降的主要原因。但是今年情况有所不同,由于加大了处罚力度,加上禁渔期延长,《中国科学报》在实地采访过程中未见“电打鱼”现象。“渔民也认为洞庭湖最太平的就是今年。”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副会长何大明说。

  面对江豚密集死亡的现象,王克雄认为,原因之一是渔民的江豚保护意识和发现报告能力增强,特别是去年底成立“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后,组建了渔民志愿者护豚队,他们发现了很多江豚死亡信息。

  何大明向记者提供了一份3月3日以来《洞庭湖江豚死亡情况记录》,那上面清楚无误地记录着12头死亡江豚发现的时间、地点、特征和发现人等信息。他将江豚保护不力的责任归咎于当地渔政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对死亡12头江豚的数据,当地渔政部门并不认可。他们强调:只死了6头江豚。存在争议的地方如下。

  3月3日下午,鹿角镇芦苇场杨姓村民报告在煤炭湾水域发现3头死亡江豚,一头为雄性,一头为雌性已怀孕,另一头即是胎死腹中的小江豚,对于这3头,该村民报告称已“就地掩埋”。

  4月12日上午,渔民张某报告,在洞庭湖大桥附近水面发现两头江豚尸体,但被水流冲走了。协会曾组织打捞,但并没有找到。

  “协会说已经掩埋的那两头不能算。有渔民说看到两头,协会就说有两头,这不能算是事实。”岳阳市渔政管理站的工作人员强调说,“而且水是流动的,江豚尸体也会随其漂走,这种报告的数量也是不确切的。”

  “很多关于江豚死亡的故事都是协会的人编出来的。”渔政站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他们曾去实地调查,问那些目击的渔民,但要求到掩埋地挖出尸体时,一些渔民却否认了,说自己从来没有埋过江豚。

  “3月发现了江豚尸体,我打电话给渔政局原副局长陈大友(现已被撤),他说这不关我们渔政的事,你找江豚保护区。”何大明说。

  何大明介绍,渔民发现死亡江豚后如果打电话给渔政,渔政就说我给你两百块钱你把它埋掉。渔民见渔政部门不是真心管这事,他们也就不管了。

  但该说法被渔政站否认,他们称,这几百块钱属于支付渔民的运输成本。“毕竟他们来回出行还是会耗油的,一般会给200元到300元的补贴,有一回甚至给了940元的补贴。”

  对于已经公布的6头死亡江豚,渔政站坚称:这些江豚何时、何地、何人发现的,在渔政站都有记录可查。不过由于“需要得到领导批准”,记者在渔政站并未获得这一记录。

  而对于江豚死亡的发现经过,双方也各执一词。渔政站工作人员说,协会所说3月3日在煤炭湾发现的死亡江豚,不能算渔政部门发现的,而是渔民发现后报告给他们的。但是渔政部门接到报告后会通知协会,避免协会认为渔政站隐瞒情况。

  这一说法遭到协会的强烈反对。协会副会长何大明说,所有发现死亡江豚的渔民都是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协会。“渔政站没有花心思在保护江豚上”。

  何大明告诉记者,虽然“电打鱼”是严令禁止的,但渔政部门从来都是“以罚代管”。何大明自己在2011年4月以前也参与过个人非法捕捞,“电打鱼”的方式也用过,“人家都弄,你不弄不行,不过要打鱼就得去渔政那里登记交钱”。

  这部分费用被渔政人员称为“资源费”,本是用来管理的一种手段,而在一些渔民看来,却是渔政部门变相敛财的一种手段。

  “大部分渔民对江豚是有一定感情的,不会主动伤害江豚,但不排除在捕鱼过程中误伤。”何大明说。

  据了解,渔政部门甚至还将水域分段承包给非法捕捞者,组织非法捕捞的渔民用电打鱼。正因如此,才导致洞庭湖渔业资源急剧下降。

  这种情况一直到今年才彻底得到改变。2012年2月,岳阳市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对“电打鱼”者采用重典,一旦发现要判刑。同时,把渔政之前靠罚款来获得财政收入的渠道给取消了,由地方财政下拨资金发放工资。

  4月21日上午9时许,两艘渔政巡逻船开进岳阳市区的南岳坡码头,半个小时后又突然开走了。船上的工作人员告诉本报记者,他们刚接到通知,有领导要来视察,让其待命。而就在一小时前,记者得到消息,原定当天举行的江豚死因发布及保护策略的研讨会被取消,改为“直接去考察”。

  被“取消”的正是一场在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王丁看来“非常重要”的会议。这一临时调整和主办方的谨慎态度不仅令发布会延期,也使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这也意味着:江豚死因尚存疑问,调查仍将继续。

  当天上午10时许,记者随同王丁一起,在另一处登船点登上了巡逻船。此次前来考察的政府官员是农业部派出的中国渔政指挥中心副主任肖放一行,陪同考察的有环保部自然生态保护司及湖南省、岳阳市的畜牧水产局有关负责人。

  船从码头驶出后,便进入了东洞庭湖自然保护区水面。这里北连长江,南接湘江,曾经是长江江豚的理想栖息地,如今只见繁忙密集的运输船只。

  据介绍,鹿角、鲶鱼口、煤炭湾三处水域曾是洞庭湖区域江豚最活跃的群居地,如今却成为采砂点最集中的地方。由于采砂点的不断增多,采砂船、运砂船过度密集,严重破坏了江豚的生存空间,导致江豚只好向君山附近的内湖迁移。

  “江豚已被逼到它原来不想去的地方了。”何大明说。然而,内湖的水质等条件并不适合江豚生存,不仅水位浅、水质差,而且沉淀物多。

  据介绍,以前从未在君山地区发现过江豚,而2008年七八月份,在君山地区打鱼的渔民,一天内用鱼钩就挂死了4只江豚,由此证明江豚已经被逼入内湖。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的巡湖队每天巡湖时都能在内湖看到江豚,有一次甚至看到10多头。

  不过,每到七八月份,内湖的水位便会下降,江豚需要洄游到鹿角等原先生存的支流区域。每年三四月份,江豚因为捕食的需要必须越过内湖与支流的交界线,“这大概就是此次为何会在支流地区发现死亡江豚的原因。”何大明说。

  这一说法与中科院水生所专家的看法基本一致。王克雄分析,这主要和两大湖区江豚栖息地环境恶化和低水位有关。据了解,“围坝捕鱼”的现象在两大湖区十分普遍,导致湖区有效水域面积急剧缩小,鱼类资源严重衰退,江豚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

  此次江豚密集死亡不独洞庭湖出现。同样在今年三四月份,江西鄱阳湖流域亦传出多例江豚死亡报告。3月初两大湖区同时出现的密集降雨或许是一个直接诱因。

  “密集降雨导致湖区水位上涨了3米多,淹没了围坝区域。江豚为了捕食,追逐鱼群进入到一些围坝作业区,由于长江干流水位较低,雨季过后湖区水位开始快速下降,一些江豚来不及游出围坝区域,导致搁浅死亡事件增多。这应该是这段时间江豚集中死亡的原因之一。”王克雄在给《中国科学报》记者的采访回复中如此表述。

  据了解,今年3月,中科院水生所就曾在江西鄱阳县的围坝内救起3头被围困的江豚,而江西渔政部门之前还单独救护过一次围坝内受困江豚,均佐证了这一推断。

  江豚为了生存不得不洄游捕食,然而支流区域采砂船密集分布,加上水位的下降,不仅阻挡了江豚洄游路径,巨大的噪声更使江豚不敢洄游。有些生性胆小的江豚甚至连洞庭湖大桥都不敢越过,使得洞庭湖江豚逐渐成为一个孤立的种群。这或许才是在“电打鱼”现象已遭全面禁止后,导致江豚密集死亡的根本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死亡江豚主要是在岳阳县鹿角镇水域附近,而上游并没有江豚死亡,鲶鱼口一带还有江豚、活鱼,但在鹿角到洞庭湖大桥这一段却已经看不到江豚了。“直接原因可能是附近纸厂的排污。”何大明说。当地不少村民也持这种看法。

  无独有偶,就在江豚死亡最密集的4月14日前后,有渔民反映在岳阳县境内注入洞庭湖的新墙河段发现了大量死鱼。媒体追踪调查发现,该河段沿岸有一家名为“富盛”的私营纸厂违规偷排污水,导致河面出现黑色悬浮物,与河鱼死亡存在一定关系。此外,环境监察部门也被质疑有不作为的嫌疑。

  岳阳县环保局分管环境监测的彭向东向《中国科学报》记者表示,作为一名老环保工作者,他对于江豚的死亡感到非常痛心,但他并不认为这与该县的企业排污存在很大关联。

  彭向东介绍,岳阳县没有大的化工、印染企业,主要经济来源是5家纸厂、2家建材厂及7家医药企业。“洞庭湖是整个湖南水系的最终收纳处,不可能只是岳阳县几家小纸厂排污造成的。”他表示。

  不过,据何大明介绍,该县最大的丰利纸厂就建在洞庭湖边,近段时间排污量在加大。往年该纸厂收购芦苇主要集中在9~12月,而今年开始则一直在加班加点收购芦苇。有一次协会巡湖时发现纸厂排放的污水是黑色的。如果所述情况属实,无疑已为当地环境监测工作敲过了警钟。

  目前,岳阳县唯一一处国家级水质监测站就建在鹿角镇,最快今年5月将投入正式运行。不过该站建在纸厂上游几里处,再加上该站的房子系纸厂出租给环保局使用,其投入运行后能否有效发挥监测效果难免让人怀疑。

  虽然江豚死亡的最终化验结果尚未公布,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即无论纸厂的排污与江豚死亡之间存在多大关联,其间接影响都不容回避。如果湖水水质不变差,鱼虾不大量死亡,江豚就不会被迫转移到内湖生存,就不会冒着危险趁雨季回到湖里捕食,也就不会在危险的路上丧命。